文 |敖瑾 修改 | 盛倩玉

7月中，连涨半月的A股忽然下挫，一场关于牛市降临的时刻短雀跃戛然间断。

和大多数中小出资者相同，贾腾阅历了如坐云霄飞车般的7月。

6月底发布的经济影响方针，让贾腾觉得“商场必定会有反响”，随后他在A股“梭哈”了结业作业三年以来攒下的50万，外加信用卡透支的20万，期望能借此“滚出”一套深圳房子。

7月初，牛市呼声日盛，贾腾一度看到了“暴富”的期望。但终究，这次斗胆的测验仍是以大额浮亏收场。他终究押注的一只科创板新股，在他追高买入后转眼大跌，不过10多分钟，账面浮亏20万。

贾腾并非一个“不值得怜惜”的冒进投机主义者。大学结业后的三年多时刻里，他曾为“创富”这件事，做出过兢兢业业的尽力。他在科技园当过程序员，然后转战华强北成为作业“背包客”。

在深圳，他“无法心安理得地当一条咸鱼”。是深圳挑选了我，不是我挑选了深圳

和贾腾约见的餐厅，坐落在深圳福田中心商务区树立的写字楼中心。时值晚7点，大批手拎便当盒的都市白领脱离了办公楼，正沿着限流的围栏排队朝地铁口移动。

逆着人流我找到了这家人均消费125元的椰子鸡火锅，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落座。这时餐厅里顾客还很少，能够模糊听到邻桌顾客讲起他们玩耍澳洲时的冲浪阅历。

贾腾提早说了他或许会晚到，由于他要先到华强北跑一趟拿货。等了20多分钟，我仍是微信问了他一句，“来了没？”他秒回，“到了，厕所装扮下。”

很快，贾腾出现在了餐桌前。他穿戴黑T和大裤衩，脚踩一双洞洞鞋，整张脸眉毛尤为杰出，浓黑有力，与M字额后的稀少头发构成比照。

他对此却是不避忌，“之前的作业便是让人没头发。”

“之前的作业”指的是结业后的第一份作业：在一家央企当程序员。最开端，这份作业关于贾腾而言，是个值得惊喜的意外。“第一天做完书面考试就没多想了，第二天一觉睡到正午醒来，居然看到告诉面试的短信，就急急忙忙去参与面试，没想到终究都过了。”

在此之前，他投出了许多简历，但悉数杳无音信。

直到入职训练进行到半程，贾腾才知道，作业地址是在深圳。他因而一向以为，“是深圳挑选了我，不是我挑选了深圳。”

在珠海训练期间，他依照公司的组织，到深圳办理了落户。“我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情形，其时就在皇岗租了一间公寓改造的旅馆，那里的客厅都摆了床。”

其时的悉数让贾腾觉得新鲜而充满期望。

他在朋友圈晒训练的相片，穿上赤色队服的他和新搭档们笑得绚烂；晒落户后更新的身份证，重点在地址那栏。

他将自己对作业的那股干劲描绘为“酷爱”，除此之外，公司的悉数都让他觉得莫名的骄傲。

他喜爱每个月都有一次的豪华版下午茶，满桌的小蛋糕，或许干冰还冒起气儿的寿司拼盘，让他不知道该选哪个好。

他重视公司的各种动态，当令将链接在朋友圈转发。

他到现在还没用完公司发放的电影券福利，总是喊着要约朋友去深圳最好的电影院看电影……

结业三年，50万现金成功到手

到深圳落户当天，贾腾专门挤出时刻，到华强北跑了一趟。大学期间，贾腾就小打小闹地搞起了卖手机的生意，货源全都来自深圳华强北，但他一向没有亲身到过那里。

这次到访后，他便知道，华强北日后会是除了出租屋和办公室之外，他在深圳最常跑的当地。

有些人以为华强北是“山寨王国”，最新款的苹果产品出炉一个星期后，就立马会有全真高仿在这儿的货台上架。2013年后，华强北开端更多地以“硬件硅谷”的标签名扬。这儿还诞生了一个“机械妖姬”，专门发布硬件制造视频，Youtube上的粉丝在国内出海Up主中排行前列。

但贾腾并不关怀这些，他只在乎，今后自己的卖手机生意，做起来会更便利，规划也会变得更大。

在南山的科技园当了一年多程序员后，贾腾挑选了辞去职务，开端全职卖手机。让他挑选脱离的原因有许多：“一向加班使人掉头发”“担任的项目产品没多大含义，满是上司提出的伪需求”“跟谈恋爱相同，作业久了新鲜劲儿也就过了”。但最主要的或许仍是，其时卖手机的副业收入就现已超越了当程序员的收入。他也找过其他公司的程序员作业，终究仍是由于收入不抱负，把offer拒了。

在提出离职前的一段时刻，贾腾描述自己一向处于“博炒”（让公司辞退自己）的状况，他每日无心作业，一到下班时刻就冲回家，经过各种渠道给自己的卖货微信小号引流。

卖得好的时分，就一晚上的功夫，他能盈余千把块，而当程序员的收入，一个月下来到手也只要8000元。

朋友对贾腾当“背包客”的挑选有些不理解。张小婉对贾腾的作业回忆，还停留在大厂当程序员上，得知他正全职卖手机后，她先是置疑，“不会吧？真的在卖手机吗？”然后是不解，“当程序员不是挺好的吗，为什么会想要卖手机？”

虽然人们爱说程序员“秃头”，常常对他们做“猝死”正告，但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，程序员仍是一个面子且收入尚可的作业，尤其是大厂里的程序员。

贾腾却是不以为意，“不管你做什么层次的作业，莫非不都是奔着钱去的吗？”

本年春节，贾腾留在深圳没回老家。原因是上一年国庆回家，和母亲由于小事吵架，母亲撂下气话，让他今后都别回老家去。在疫情还不太严峻时，他常常一个人出去吃烤羊，一顿便是300-块钱。

“假如你早几个月找我吃饭，我是底子不会理你的。”他给我看自己的Instagram帐号，最近一次和朋友聚餐喝酒的合照，现已是上一年11月，这之后他就中断了自己的动态更新，直到几天前。

“由于我把悉数时刻都花在了卖手机上。”他边扫码看菜单边说，“那时分出来吃饭我也是底子不会看菜品价钱的。”说完，他放下了手机，让我决议点些什么。贾腾在华强北进货

本年6月，贾腾的存款数字现已跳升到50多万，满是他经过之前的作业和卖手机赚回来的，当然大头仍是来自卖手机。“结业三年有50万现金，这在同龄人里没几个吧？”

大起后大落，我坐在副驾上哭

2017年大学结业来到深圳时，贾腾每天只想着一件事：“多搞点钱。”在他看来，没有比深圳更适合**的当地了，“在深圳都搞不到钱，那你还能在什么当地搞到钱？”

他租住在月租1500元上下的出租屋，不氪金玩游戏，对奢侈品也没有愿望，乃至也一向没交女朋友，除了对吃和兄弟集会比较大手笔，其他消费他一概极尽抑制。

有时分，他也搞不清自己对**的焦虑和巴望究竟来自于哪里。

“在老家能够安心当一条‘咸鱼’，但在这儿不相同，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想着怎么能多**。”

他终究把这种火急的巴望归因于深圳这座城市营建的外部环境，“这儿的气氛就给人这种感觉。”此刻，暮色初降，正值第一波晚顶峰，车辆在城市高架络绎不绝地驶过，宣布大城市特有的无休止的轰鸣。

只要存款数字向上翻动，能让他心生安静和满足，但这也曾让他一度迷失。上一年国庆节跟母亲吵完架后，他不只没有再回过家，也没回复过母亲的任何信息。他描述，那段时刻的自己听不得任何别人对自己的一点不满和批判，“谁敢跟我争，我必定……”

他摔了一下桌上的纸巾，歪着嘴，做出凶恶的表情，但没把后边的话接着说完。

但另一方面，50多万的存款，也依然无法让他在这座城市具有满足的安全感。

在没和母亲闹掰前，贾腾从前和母亲商量过，母亲拿出30万，再加上自己的50万，凑一套深圳房子的首付，真正在深圳“settle down”（安靖下来）。但他仍是没有“上车”，原因是，卖手机虽然带来了相当可观的收入，但毕竟缺少安稳性，这让他忧虑“断供”。

还有便是，他更期望买房的钱悉数来自自己。“我想过了，即便我妈说了会出钱，我终究应该仍是不会承受，由于我不想花家里的钱。”

7月初牛市将至的呼声，让贾腾看到了期望。继科技园、华强北之后，这次，他把淘金点定在了A股，梦想将原本的存款“钱滚钱”，在深圳滚出一套房子来。存款+信用卡，贾腾攥着70万出场了。他先后买了三只股票，第一支终究亏8万卖出，第二支亏17万卖出。灰心丧气下，他原本计划就此打住，亏剩余的钱用来作为自己在深圳打拼终究两年的生活费。但一念之间，他仍是押注了第三只股票。

“那天上午看到这只科创板新股，一路上涨，涨幅大到触发临停，我就决议买入，其时挂了每股80多块买入，但一向没买进，直到120多块才买入，但没想到，一买入立马就大跌。”每次说起这段失利的出资阅历，贾腾就会手扶脑门，不断叹息。

事实上，此次入市前，贾腾现已有大半年时刻没碰股市了，由于“亏得乌烟瘴气”。时隔半年再度出场，他不曾想，自己竟掉进了同一条河流。

在这顿吃了将近两小时的晚餐中心，贾腾频频把手机听筒凑到耳边，听外放的微信语音，然后用家园方言回复。语音来自他的妈妈，从模糊听到的语音中能够揣度，他和母亲交流了这顿饭的一切细节，从约饭人是谁，到自己比从前吃得少了许多，再到剩余的食物要不要打包带走。

这是这次出资失利后的改变。

亏成实际上的负资产后，贾腾联系了母亲。“我觉得对不住我妈，所以想给她打个电话。”他还记得那通电话的细节：接听后他没直接说自己阅历的作业，而是“问我妈，她身体怎么样，老爸对她好欠好。”

那通电话之后，贾腾立马就坐车回老家了。这趟车很寒酸，跑在路上能感觉到车内地板在轰轰轰动。他坐在副驾方位上一路一言不发，静静掉泪，“司机一路上也没问我究竟怎么了。”

4个多小时后回到家，他面对着母亲，持续流泪。

都说要荣归故里，现在回去，不像个逃兵吗？

贾腾想起了2013年高考的前几天，他也从前这样溃散大哭。

“如同人都是非要到这种重要的时刻节点，才会反思，懊悔自己曩昔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。”

虽然深圳并非他自动挑选，但他对深圳的悉数都感到满足。他喜爱这儿洁净宽广的大街，不像老家和上大学的城市，大街又旧又窄又脏；深圳还很容纳，不排外；在深圳的路上常常能看到有人踩着滑板从身边经过，这在其他去过的当地“是不敢幻想的”。

“总归，深圳很好，是我不配。”

事实上，在深圳的三年，贾腾不可谓不尽力，仅仅这种尽力或许不太契合人们对“后浪”的遍及等待和想像。他从小就如同有些不太本分，在用电脑、上网冲浪这件作业上，永远比同龄人稍早一步。初中期末考“放榜前”，咱们还在等终究的成果和排名，他却现已拿到了全级成果的完好电子文档；他总是在各种网站里边上下倒腾，搜到一些同学们都没看过的材料、相片。

吃饭期间，他几回主张我也去华强北的明通大厦（华强北的其间一栋大楼，由于转做美妆引发重视）拿货，然后经过直播带货卖点美妆，“这样能搞到钱。”

他还给我看他的手机，除了微博和Instagram，手机上根本没有用来文娱的APP，没有抖音也没有王者荣耀，有的都是股票出资和买卖手机相关的APP，而微博也是由于运营自己的蓝V帐号所需。

他每天奔波于华强北的货台间，给自己的卖货微信拍视频引流，由于技能问题，他有一段时刻简直每天都过着美国时刻。

高考完毕，他被广东一家一本结尾的高校选取，读计算机专业，这个成果超越了他曩昔一切模拟考成果，他从这儿开端“一路坦道”。至少50万的现金存款，看起来的确比他最要好的、结业于重本校园的兄弟混得好得多。后者三年内换了两份作业，然后失业将近一年。

但从无到有再回到无的大起大落，让他对自己产生了置疑。“如同尽力读了这么些书，终究仍是没起到太大效果，现在仍是什么都没有。”

“可是卖手机原本就跟你学的东西没有任何联系。”他忙不迭否定，“不对，我读书跟我卖手机的联系非常大，为什么我卖手机便是卖得比别人好，这就跟我学到的东西有关。”

贾腾一向觉得自己跟华强北其他背包客不相同，他觉得假如要在华强北的几家档口里赊账十几万，应该是彻底没问题的，由于他有别人没有的技能，几家了解的档口老板都很看得起他。

但这些现在看来都没有太大含义了，即便能赊账，卖不卖得出去也是个大问题。贾腾显着感觉到，疫情往后这段时刻，卖手机的生意也欠好做了。“一方面是全球疫情延伸，货源减少了，另一方面是国内经济受到影响，人们的购买力也下降了。”

手机难卖，他开端重拾程序员老本行，自己做起了项目：依托微信大众号，供给付费查询服务。“如同再找作业朝九晚五地上班，现已不太能习惯了。”

但他最想做的，仍是逃离。

“阅历了这些大起大落，真的很回老家，做安稳的作业。”

“那为什么还找房子租下来，不趁这个当口直接回去？”

“的确能够，但都说要‘荣归故里’，现在回去，不像个逃兵吗？”

他给自己在深圳定了终究两年时刻，一边“搞钱”，一边考老家的公务员，假如赚到钱了，就留下，不可就撤。新租的房间上下铺，贾腾觉得很好，一是能够寄存物品，二是母亲来也有当地住

临分别在地铁口时，贾腾忽然抛出了一个疑问，“我觉得假如一个人自己没有赚到钱，那不管他做多少对别人或社会有利的事，其实都是没有含义的，不是吗？”

我没有来得及考虑和答复，地铁仓促的人群，就将咱们挤开到两个不同的地铁口。但或许贾腾的问题自身就不是抛给我的，他自己其实现已早有答案。（文中人名为化名）